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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文华殿上,再行辞让

第5章 文华殿上,再行辞让 (第2/2页)

这件事就这么轻飘飘过去了,似乎无足轻重,刑部尚书跟大理寺卿对视一眼,长出了一口气。
  
  而后张居正接过下一道议题。
  
  “日前我奏请皇后,皇贵妃,为免耽搁皇太子学业,请皇太子每月三、六、九视朝即可,其余时间照常日讲,又奏请为皇太子厘理课业,增添经典,两宫都允准了。”
  
  “着各部与司礼监知晓。”
  
  说完他便不再言语。
  
  朱翊钧看不真切,不住地身子前倾,透过屏风看向张居正。
  
  他如今的日讲,时间上只有早上,内容上只有四书五经的诵读,确实不算繁重,相当于现代只上半天课,还只有一门语文课。
  
  但看张居正这意思,是要给他加担子了。
  
  好啊,真是他的好老师,莫不是怕他学业太轻,有太多闲心在政事上?
  
  他多少能料到这一出,方才在殿前缠上高仪就有这方面的考虑了,毕竟历史上张居正作为出了名的严酷帝师,他还是知晓的。
  
  高仪就不同了,没什么存在感的老好人,如今他把高仪拉出来顶在中间,让他有一段时间的喘息之机是很有必要的。
  
  最重要的原因是,相比于高拱、冯保,他现在还不敢跟以智慧过人著称的张居正演对手戏。
  
  张居正所言的事,在群臣之间也并未起什么波澜。
  
  明朝可不像两汉北宋,如今各大经学派系热衷于在士林间争夺话语权,对于皇帝的教育权争夺,反而没什么兴趣。
  
  皇帝学业重不重?关自己屁事。
  
  高仪见此事就这么揭过了,紧随其后。
  
  “右都御史兼兵部尚书加遣宣大军务总督,王崇古,有本奏上,诸位一起议一议吧。”
  
  朱翊钧在屏风后对着冯保疑惑道:“大伴,这是三个人还是一个人?一个人的话,如何这么多要职在身?”
  
  一大串官职给他弄迷糊了。
  
  有问题就问,这既是好习惯,也是听政的意义所在。
  
  冯保低了低身子:“殿下,我朝官制如此。后者总督,是差遣官,临时而已,意思是统管宣府、大同军务,位高权重,只能临时委任。”
  
  朱翊钧点了点头,这是防止坐大,这个岗位随时可以撤销的意思。
  
  冯保继续道:“前者是官职,并不实任,只是明确身份待遇之用。右都御史表王总督有风闻奏事,直达天听之权,兵部尚书表王总督有调动兵马之权。”
  
  这么说朱翊钧就了解了。
  
  不过话虽如此,这王崇古,当真是实打实的封疆大吏了吧。
  
  只听高仪继续道:“王总督说,鞑靼得知先帝驾崩,在边关逡巡游移,多次出言勒索,恐生事端,请中枢决断。”
  
  “同时,他请求拨付银两,修缮秋防,以备不测。”
  
  高仪话音一落,殿内顿时静了片刻。
  
  都御史葛守礼奇道:“这难道不是老成持重之言吗?自然应该允了,怎么还需要拿到常朝来议?”
  
  高拱突兀扭过头,看向兵部尚书杨博:“杨尚书,你也这么想吗?这就是你们兵部部议的结果?”
  
  葛守礼陡然一惊,见得气氛不对,立马闭嘴。
  
  杨博被高拱点到,默然片刻。
  
  涩声道:“此事,我实不知,且让我部回去议议,再呈内阁。”
  
  高拱冷哼一声,怫然不悦。
  
  朱翊钧则是状况之外,本着不耻下问的原则:“大伴,这事有什么说道?”
  
  冯保笑了笑:“殿下,老奴是个没本事的,国朝大事既不懂,也不敢胡说八道。”
  
  朱翊钧收回询问的目光,心中一哂,这老家伙现在不给面子装傻,以后有你的哭的时候。
  
  他将思绪收了回来,静静思索起来。
  
  方才他也像那位都御史一样,觉得这是谋国之论,没什么不妥,但看高拱的反应,显然其中另有猫腻。
  
  到底有什么不妥呢……
  
  等等!
  
  他差点忘了,现在是大明朝,不是那个信息时代了!
  
  先帝驾崩才几天?五天!
  
  鞑靼怎么会知道如此迅速?还多次勒索!?奏疏都到御前了!
  
  什么鞑靼勒索,怕是那位宣大总督对中央的勒索吧!
  
  挟寇自重,猛然一个词映入脑海。
  
  难怪,难怪满朝文武支支吾吾,难怪高拱突然翻脸。
  
  那,这又跟这位兵部尚书杨博,有什么关系?
  
  王崇古,杨博……朱翊钧在心中咂摸着这两个名字。
  
  他看向冯保,问道:“大伴,王崇古什么籍贯。”
  
  冯保眼中惊讶一闪而过,很快敛去。
  
  轻声答道:“山西蒲州。”
  
  “兵部尚书杨博呢?”
  
  冯保这次神色没什么变化,答道:“山西蒲州。”
  
  朱翊钧瞬间了然。
  
  晋党!
  
  果然是你!
  
  这些人的名字,他印象不深,但说起晋党他当即就想了起来,当真是耳熟能详。
  
  晋商席卷全国的后台。
  
  宣大几乎割据的依仗。
  
  扶持满清的带路党。
  
  视朝第一天,当真是好大的见面礼。
  
  不,不止于此。
  
  朱翊钧突然反应过来。
  
  今日似乎,全是见面礼。
  
  湖广抗税,是土豪世家展示肌肉,对中枢财权的试探与警告。
  
  晋党勒索,是宣大军镇养寇自重,对中枢军权的威吓与嘲讽。
  
  乃至于张居正增加他的课业,也是内阁对他的管束与限制。
  
  这便是他的视朝第一课?
  
  又是谁给他上课?
  
  偏偏他还不能发作。
  
  前身没这个本事也就罢了,如今换了他来,就算他胸有沟壑,也只能徐徐图之。
  
  为什么?他不敢!
  
  明朝皇帝可是高危职业。
  
  太医刘文泰一连治死宪宗,孝宗两代皇帝,荣归故里。
  
  武宗、熹宗不约而同划船落水,久治不愈,龙驭宾天。
  
  世宗嘉靖皇帝,险被宫女勒死,南巡时行宫三度失火,若不是陆柄把人背了出来,早就烤熟了。
  
  谁能保证其中没有猫腻?
  
  至于是不是他阴谋论?
  
  光绪皇帝死后,史册上病例齐备,言之凿凿的病逝,结果到了现代,开棺尸检,毛发上竟是砒霜残留,赫然是被毒死的!
  
  做学问当然疑罪从无,但他如今身在局中,也只能宁可信其有,小心为上。
  
  那么今天这一课,他该怎么接下呢?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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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注1:宣府请复免河南春秋两班备御宣府官军三年,每年仍折价一万七千余两,本镇专备修工应用。——《明神宗实录》
  
  注2:隆庆年间的矿税太监只巡税,不收税。等到万历二十四年,才开始收矿榷税,也引发了当时震动朝野的湖广矿税案。
  
  注3:(宦臣)监军、采办、粮税、矿关等使,不常设者,不可胜纪也。——《大明会典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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